對話實錄：好萊塢電影特效師真有百萬年薪

大家好，我是Stone，今天邀請到了好友JC Lin（林振宇）和大家聊一聊影視特效師那些事兒。JC是台灣人，目前就職於新西蘭Weta Digital，擔任特效技術指導一職。和JC認識有一段時間了，JC是一個很真誠、熱心、謙和、極富有熱情的一個人，每次和他交流，開口必以“曉棟兄”相稱，對待任何事情也都是一絲不苟、極其認真和真誠。本次邀請他過來做分享，我的信息剛發出，他幾乎是秒回，一口就答應了！我當天把問題發給他，第二天就收到了他誠意滿滿的答複。當我看完JC兄洋洋灑灑揮毫寫下的這5000字，感動的我眼淚都快出來了，深深感受到了JC對特效這個行業的熱愛，和對同行坦誠分享的熱情。今天我們就邀請他一起聊聊特效師的學習、工作、成長之路，為大家解密一個年薪百萬的特效師是如何煉成的！

新西蘭Weta Digital相信大家應該都聽說過，簡單地說，你們所看過的《指環王》、《霍比特人》等，係列大片都出自Weta之手。當然，還有前一段刷爆各種圈的好萊塢大片《死侍》、《阿麗塔》等等影片。

正式進入對JC的專訪

Stone：你好JC Lin，很高興能邀請到你為國內的電影特效愛好者做這次分享！首先，能否簡單為大家介紹一下你目前的工作情況？

JC：大家好！我是JC。目前我在Weta Digital 擔任 Senior FX Technical Director，目前正在製作Guardains of The Galaxy Vol. 2（銀河護衛隊2）。初來乍到New Zealand，公司對員工很好，基本上全部都幫你處理得好好的，連家人(太太與兩個女兒)都幫你安頓好，可以無後顧之憂地專注在工作上。

Stone：維塔數字是全球頂尖的視效製作公司，是所有從事特效製作者們夢寐以求的聖地，在維塔工作是什麼一種感受？

JC：氣氛相當融洽。有問題大家都爭先恐後幫你解決，工作內容也不算太多，可以說我運氣很好吧！傳聞這邊加班加非常凶的，但是我到今天還沒加過一小時的班，因為New Zealand勞動法修改了，公司政策似乎也跟著轉彎了，還經常提醒大家早點回家休息不要做太晚了。我心中默默祈禱他們能繼續保持下去......

Stone：你是什麼時候加入維塔數字這家公司的，能否簡單介紹一下你是如何加入這家公司的？

JC：我最早在ScanlineVFX時擔綱FX Lead職位時，帶過三個白人小夥伴。這過程中發生許多事情，許多困難但我們一起共同去解決。其中我做案子的最顛峰之作『The Heart of the Sea』在國外公司首次擔綱管理職，並且第一個任務就是救火隊型的案子。

當時隻剩下三十天，還有三十個主要鏡頭以及五十幾個一般鏡頭，恰逢有兩個公司主力跳槽去光魔(雖然說我後來也跟上他們腳步)，我就扛下這個任務了。每天開會完已經下午六點了，所以一定是自動加班到累到不會動為止，回家就是洗澡睡覺然後趕快再來公司趕東西。模型也一堆問題，隻好自己手動修，沒時間再踢回去請他們改了。

公司隻給我們三個人，其中兩個還是本來做Match-move的，完全沒有做模擬的經驗。好吧，邊做邊教，有一個還一直給我請假，心情不好就請假，果然是白人的作風。但是我也隻能夾緊雙腿硬做到底。

為了節省溝通時間，我叫三個協調者(Coordinator)幫我，第一個做在我旁邊回報進度與任何狀況。第二個盯我們上遊部門，東西好了馬上通知，或是我們拿到東西有問題立刻回報然後催進度。第三個就是盯下遊部門，如果我們的東西不能用，立刻回報給我們改，如果我們改好了，也立刻通知他們更新到我們的最新版本。這就是亞洲人的效率，效率至上，要把時間榨幹到以秒計算才甘願的趕著去投胎的風格。

然後就順利交片了，公司的製片人告訴我在救了這個專案之後因此在圈內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一個白人小夥伴後來就加入WetaDigital，在他們強力推薦之下，我甚至連作品都還沒更新就已經被錄取了。在國外就是看Reference，若有靠譜的人給你推薦，很順利就加入想要的公司了。他們給我的都是非常高的評價，公司的總監說他們給我的都是所謂的Solid Reference，很少人會被如此強力推薦，我很意外他們對我的評價會如此的高。真的是當初我幫了他們，他們也幫了我，魚幫水、水幫魚的硬道理。

這裏截了一段他們給我的評價給各位看看：

Except you plan tounderpay and overwork him, I am not aware of any reasons why he should not behired. I've worked with many people in my career, in and outside of the FXdepartment. JC Lin is one of the people I have most respect for and hope tohave the chance to work with again.

Stone：我知道你在加入維塔之前曾經在很多公司工作過，相信你對很多公司的流程、要求都比較了解。能否也簡單介紹一下你之前所工作過的幾家公司？他們有什麼不同？

JC：我第一次出國工作是在日本Square Enix的Visual Works動畫部門，日本人做事情就是比較守規矩，大家照著導演的要求把工作完成，其實在日本的時光是非常愉快的。但是不同的導演會有不同的執導風格，所以要先了解導演的特性才做出不同感覺的效果。

後來我到Vancouver工作時，感受到截然不同的白人公司勇於嚐試的風格，他們不怕把流水線改壞，隻要能得到好的結果就行，有時候甚至得到了壞的結果也沒關係，至少我們知道這條路這個方法是不可行的。

我早期在台灣工作約三四年時間，我是經曆過亞洲文化的洗禮的。我們做事就是要特別小心，因為隨時會有人陰你，要你背黑鍋，或是挖洞給你跳。所以我第一次到白人公司上班，更是特別小心這些事情，有錯絕對不能是我的錯。後來有一次我發現模型做錯了，我立馬跟總監彙報這是模型的錯。

總監卻笑笑地跟我說，我們犯錯不會去追究是誰的錯，而是要一起把錯誤找出來，然後在未來避免發生，如果在我們這邊修比較容易我們就幫忙修，不必踢回模型修改。我聽了之後簡直驚呆了，覺得自己過去的想法好狹隘，真的非常慚愧。後來他就告訴我不要怕犯錯，也不要怕試了新東西把鏡頭弄壞了。隻要我們有時間，我們就盡量一起把這個鏡頭做得更有趣更好，這就是我們的初衷。

有了這樣思想的大改造之後，我從此樂於幫助其他人，有問題也用正麵的態度陪同事們一起解決，在公司內形成了一種正向的循環。別人被你幫忙了，也自然會樂意幫忙你。

Stone：從事電影視效製作這麼多年以來，你認為，對於一個特效藝術家，最重要的素質是什麼？

JC：我認為整體可以用『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怠。』一以貫之。做這行業必須堅持到底，往往你隻差一步就成功隻是你不知道。而在專業的培養上則堅持『讀書不二：一書未完，不看他書。』雖然目前已經沒多少書可以看的，主要CG的學習已經轉移到網上或是視頻教學了，但是一樣，一套教學沒看完之前，不要去看其他的教程，一來培養自己的耐性，二來也不會都隻學到皮毛。

過去我職業生涯隻看誰給我的錢多我就去哪工作，後來覺得我賺到了錢但是卻很不快樂。過去我隻追求金錢，但是有了金錢之後就特別感到空虛。其實我們必須思考自己能創造多少價值，追求使命感，找回迷失的靈魂，賺錢做適當的安排，真正擁有平安喜樂。真正的成功不是你賺多少錢，而是你幫助過多少人。

Stone：現在，大陸內地有很多年輕人對電影特效製作很感興趣，對於將來想從事特效製作的初學者，在學習方麵，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JC：保持隨時隨地關注CG的新聞，不聽信謠傳也不隨著訛傳。有新軟件或是新的外掛，就試著下載試用版玩玩看，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然後照著努力去做。這行業是無止境的學習，目前CG界的我們正處於一個新的大航海時代，每個人都在探索新大陸，但是沒人保證在另一端等你的是全新的新大陸，也有可能是一個不適合人居住的小島。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你必須不停著學習，不停地挑戰自己。我到今天有兩個孩子了，一樣堅持晚上九點到十一點看看CG的東西，哪怕偶爾忙的時候隻有十五分鍾也好，這都是累積。

Stone：認識你這麼長時間以來，深刻感覺到你是一個很有熱情的人。從你的朋友圈看到，你在工作之餘，還在做個人原創電影項目的創作，能否給大家介紹一下你個人項目的情況？

JC：兩年前。打開臉書分享完在國外生活工作的閃光照之後，隨意瀏覽了一下臉書。看到當時幾個前輩在討論台灣這個動畫行業非常辛苦，我無意中看到有一個認識的前輩G提到：

『你們這幫在國外這麼久的人都不回台灣，還一直炫耀讓在台灣的人也一直想往國外跑，整個產業就這樣一直像一灘死水一般。在這個行業的人對自己家鄉的產業也毫無責任感可言。

這句話我看著，心裏像被刺著，很難過了一個晚上。就這樣，前輩G的一句話，我動了這個念頭，想要做這件事情。

我本來就是一個爭議性人物，而且因為自己的經曆，我對台灣這個產業環境充滿了恨。我到想法改變之前，我就是如前輩所說，對產業毫無責任感，隻知道在後麵罵人，讓仇恨肆意綻放的家夥。但如何開始？回台灣開公司？跟人家搶吃小餅，再度從廣告做起，我隻是變成另一個以前的老板，一樣為了能發出下個月薪水，很爛的案子也要接，為了能省錢，叫員工加班加到爽，上班打卡製，下班責任製。如果是這樣，回去有何意義？

為什麼我不能開創新的局麵，自己找到另一個自己的藍海？找大餅需要讓人知道，原來在台灣這片土地上，有團隊能做好東西，讓國際看到，真正跟國際接軌。人家今天要給你案子做，是因為你能做好，而不是因為你便宜。更何況，要降價誰不會，用猴子的腦袋想也知道。

二零一五年，二月，我開始策劃這個自製片，這個片是自己自創的，我都是稱自創片。這片有什麼商業價值，我不知道，但是一定要做好，讓那些說不可能的人知道我們可以，而且還是用下班時間做的，免費。

回台灣請教許多人與前輩的答案非常殘酷，大致有這下麵幾種情況：

1.被無情炮轟後，總結難度太高絕對做不出來。

2.在台灣做？沒市場！去大陸還有點可能。

3.不要傻了⋯好好待在國外不是很好嗎？快移民啊！

4.做原創必死無疑，你的技術好好拿來接案就好... 話說我手邊有個案子你能幫我看看嗎？

5.我若是金主就等你錢燒光了，再出手收割你的一切心血，最後如果有賣錢我要分八成。

6.你的目標市場是宅男嗎？我告訴你，宅男隻會在家裏用下載的，他們不會掏錢出來買的。

真的很難我知道，我自己鼓勵自己，對，很難實現的夢想才有實踐的價值。一開始這種癡人說夢話根本沒人會鳥你，就算你在國外工作也一樣，基本上許多人早就利用過類似的手法忽悠過了，誰還會願意當傻子呢？

我必須從自己做起。我開始規定自己要定出明確的進度表，照著進度完成（雖然後來回顧，基本上都無法照進度完成），每個禮拜都整理進度，統一寄信給團隊內的人看。時間一久，開始有人認為這是玩真的了。事情就是這樣，很多事情你當下是無法證明，但是時間拉長，做給別人看，什麼都不用說，自然而然就搞定。

這件事情發生，已經是開始半年後的事情了，半年來堅持每個禮拜生進度，這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而且沒人知道你在幹什麼，況且你不知道堅持下去是會有什麼回報。那時已經不是天天想放棄，是每個小時都想放棄。人有惰性，加上平常還有正職工作，怎麼可能每天都沒事幹搞這東西？

每個禮拜都整理進度，這招很快就奏效了。每個禮拜的進度一次丟出來，人家看到了進度，也看到你遇到困難，也看到你解決困難。重點是真到越做越好！

開始有一個兩個朋友成為固定班底，每周都有進度，雖然我們做得慢，但是一直持續著。後來有朋友加入，我都把每個人當成創作的一份子，有好的想法提出來，隻要能讓這作品更好，我們就去改就去修正。很神奇的事情，在你沒進度那個禮拜，你看到其他人的進度，而且還頗酷，你竟然就整個被激勵起來，打開電腦開始做東西，就算一天隻有十五分鍾，也是有進度。

隻要腳步不停下來，就算走得慢，也有到達終點的可能！我自己本身常常越做越爽，每天都弄到兩三點才甘願，做自己的東西竟然比上班還興奮。

到最後其實我們已經挺不住了，我開始有信心一定能完成！不但要完成，還要盡可能做到最好。況且我如果放棄，我怎麼跟這些的同伴交代？

我-絕-對-要-把-這-東-西-做-好！！

我不是什麼偉人，我也沒想過要當什麼偉人，但是我隻要手指還能動我就會繼續做動畫下去，沒人能阻止我。當然，我還沒成功，這件事情隻是進行式，但是我會一直做下去，做到我認為的一百分為止。

特效片絕對不是好萊塢的專利，我相信我們絕對做得到。這是我們的海報首發，我們還有很多東西會慢慢放上來給大家看，敬請期待。

Stone：對於一個特效藝術家，業餘時間的自我學習是非常重要的。像你這樣的高手還努力利用業餘時間創作、學習，而我所看到很多國內的新入行的新手，找一份穩定工作以後，時間長了就到了一個倦怠期，很少再主動的充電學習了。而在這方麵，你是如何自我激勵的？

JC：人一旦停止學習，其實就跟死了沒兩樣。我們這行業幾年沒更新，基本上就變得跟新手沒兩樣。我自己常常把一些國外很棒的作品與幕後花絮收集起來，例如我早期專門看Blur Studio的幕後花絮，每次看完我都整個小宇宙燃燒到不行啊。久而久之我自己發現真是做動畫的命，而且一生懸命(這輩子就隻做這件事情而且把他做到最好)。

Stone：對大陸電影特效的發展和現狀，你有什麼想說的？

JC：就我自己的理解，中國大陸有很多有預算的電影寧可找國外公司也不願意找國內公司製作。為什麼？因為不信任，亞洲其他地方也有一樣的問題，有預算找國外公司，沒預算才找國內便宜貨敷衍了事。這是一個惡性循環，但也是我們長久以來的不良文化造就的結果：劣幣驅逐良幣。與其一天到晚怪政府不支持不補助或是國內沒人才，不如從自己做起，做出好東西給人家看，現在網絡這麼發達隨便貼上網都會被關注，我們做動畫的就是追求做出好動畫，其他虛幻的事情有時間再想，踏實最重要。

Stone：最後，感謝你為大家分享這麼多，歡迎有機會來北京做客！謝謝！

JC：等我，一定去找你們。

小編總結劃重點：

JC從一個草根特效師蛻變成一名年薪百萬、全球最頂尖公司的視效指導，看完他的經曆後，小編幫你總結一下走向百萬的成功之路吧：

對特效要有愛、有情懷，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死磕精神，要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直麵困難，堅持到底；

脫離舒服區，不斷學習和挑戰自己；

學習要有方法，“一書未完，不看他書”，要學就學到精髓；

管理好自己的時間，堅持每天學習；

積極和朋友互助、分享，魚幫水，水幫魚；

不忘初心，堅持到底，念念不忘，必有回響。